發布時間:2024-10-24作者來源:林雪萍瀏覽:1389
滴答滴答,直擊心臟。唯有復雜機械之精美,才能感知時間流逝的撞擊。在沈陽丹東的一家手表廠的展廳里,一只放大十倍的雙陀飛輪的手表傳出來的清脆發條聲,讓人的耳朵自發地變得敏感而專業。
陀飛輪是一種手表里的調速裝置,對抗重力對手表造成的誤差。這是最為經典的反應物理定律的機械結構。兩只每秒振動6次的陀飛輪,在有限空間中充溢著無限曲線流動的光影。機械運動形成的震顫,讓心臟的跳動也變成了一種機械的韻律。記錄這種時間韻律的,正是這家有著近70年歷史的丹東孔雀手表廠。丹東也曾是歷史上的工業重鎮。丹東曾經有齊洛瓦冰箱、菊花電視機、黃海汽車,還有很多儀器儀表,這些都是留在市民記憶中的老品牌。然而,這些品牌并沒有挺過時間的侵蝕。
頗具深意的是,唯有時間的記錄者,孔雀手表廠堅強地保存了下來。這家在十多年前完成了改制之后,重新注入了企業家精神的執著和戰略的判斷。
更加觸動人心的是,這里的工廠再現了產業工人和工匠大師的力量。當人們日常被電子屏幕充斥,幾乎忘記手表的時候,孔雀手表廠依然有1000多工人。
這是一批超級熟練工,他們可以得心應手地操作一臺臺加工設備,進行一種不為人所知的精密制造。手表的制造復雜度,主要來自機芯。機芯以小型、精巧和零件多而難以制造。一只有著復雜功能女表機芯的直徑只有17毫米,比拇指甲略長,厚度則只有4毫米。然而,在這個小小方圓寸地,要嵌入240個零件。
然而這樣的機芯還只是起步,陀飛輪的制造才是最大的挑戰。陀飛輪是一種調速器,防止重力效應形成對鐘表零件的誤差。這種誤差自然是人類完全無法感受到的,但鐘表大師們需要用他們的耳朵、他們的眼睛,來完成對地球引力的對抗。陀飛輪是世界最精妙的機械建筑。那種完美的視覺感官,只能用“建筑”來稱呼這樣的空間。
整個機械表制造工藝中,陀飛輪代表了[敏感詞]工藝。即使瑞士人在200多年前發明了這種精巧的裝置,但它對機械制造的挑戰,歷久彌新。即使最簡單的陀飛輪,也有150個零件和20種不同形狀的齒輪。這些齒輪需要機加工的滾齒工藝,之后還需要熱處理、電鍍處理等復雜的工序。每道工序,都需要不同的熟練工人。它為不同手藝的人,都提供了就業機會,也為城市的多樣化生態提供了可能性。
國內沒有幾家能做陀飛輪。而在大廳里扣人心弦的則正是孔雀制造的雙陀飛輪,一個在五點位,一個在七點位。它的設計難點在于,五點位的陀飛輪在空間上要避開前閥機構。而兩只陀飛輪存在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頻率差,則需要一種高度精密的差動器將二者進行同步合唱。全球只有兩個品牌可以做到,一個是瑞士羅杰杜彼,另外一個正是丹東孔雀。在丹東這樣一個機械制造并不突出的邊境城市,這樣堪稱工藝品的工業奇跡,足以讓人暗暗稱奇。
是誰在加工這些幾乎肉眼剛剛可見的微零件,是誰將它們鑲嵌在一起?答案是那些訓練有素的產業工人。如果沒有鐘表大師的經驗和超級工匠的耐心,那些在顯微鏡下才能操作的陀飛輪,就無法如此精美而精準。有了這種精準的制造能力,天底下幾乎沒有不可加工的物件。
在丹東這樣一個昔日工業重鎮幾乎丟失了所有工業品牌的時候,這個手表廠悄悄地保存了一支精銳的工業力量。
鐘表是機械、建筑和藝術的三位一體的結合體。它需要解決精密的機械動力學的問題,精密加工要在2微米的范疇之內。需要在狹小的空間里完成最復雜的結構設計。1個5mm發條盒里要儲藏3天或者5天表針走動的能量,這需要鋼材有足夠的彈性。而美觀和多功能性,則是鐘表設計師的天職。這些精密的機械與空間的結合體,所有精度都要依靠這些技術工人來保障。他們以自己的技能為生,工資可以達到四五千元以上,在丹東足以過上滋潤的生活。
這家昔日有1萬多人的工廠,有過丹東頂梁柱的輝煌。而現在脫骨重生,成為中國最年輕的鐘表工廠。這里員工平均年齡只有38歲,很多都是90后的技術工人。這是一支最為寶貴的匠師。他們比那些動輒成百上千萬的加工設備更為珍貴。
一個城市的活力和創新水平,是由制造的復雜度所決定的。有了更多孔雀這樣的實體制造廠,就可以用制造技術建立強大的社會就業體系,就能讓城市充滿活力。
然而在中國,做手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手表制造是一個充滿了戰略考量的戰場。在這里,瑞士手表業以密密麻麻的品牌戰略高高在上封堵著一切可能的顛覆空間,而日本手表則以平價和品質在橫向蔓延,中國手表需要尋找清晰的戰略空間。
戰略空間的定位,并非是自由選擇的。因為中國手表制造業,其實依然存在著大量不曾克服的攻關。比如調節腕表精度的游絲、提供能量發條。這些是手表的動力心臟,它們的制造工藝要求很精細,全要依靠高超的技師才能實現。而這些不銹鋼材料,則往往需要依賴來自瑞典山特維克的鋼材,才能實現。
同樣穩定機芯的夾板、擒縱桿等大量零部件都非一般工廠可以提供。這里沒有出現豐足的供應商,一方面因為這是精密加工,都是微尺寸的精細活;另一方面是批量太少,沒有供應商愿意涉足。中國每年約有1000萬機芯,又非常分散,缺乏集聚效應。這種“供應鏈沙漠”的情況,在高端儀器儀表行業,也同樣可見。這使得孔雀手表不得不采用“供應鏈內化”的策略,一切都要自己做。這是迫不得已的一種做法,但卻成就了一個企業形成一系列高端制造和精密測量的能力。
這需要鐘表[敏感詞]工匠的引領。作為一輩子都在研究鐘表制造的總工,在這里將精密制造推到了極限。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時候鐘表大師會掏出一只表,在黑暗中對望。耳朵是黑暗王國的國王,它能夠聽出那些日夜奔波的齒輪上傳來細微的“吵架聲”:當不同齒輪的跳動量疊加的時候,會有瞬間的擺幅下降。只有專業訓練的耳朵,才能識別午夜中的細節。鐘表匠師,是最古老的工匠,也是[敏感詞]藝術性的匠師。
手表制造,是精密制造的典范,也是國家制造能力的縮影。
這個工廠用于加工手表夾板的進口瑞士機床,一臺就需要1000多萬元。隨著企業規模的擴大,新增機床設備也悄悄地換上了國產的五軸機床。北京精雕機床在這里已經站穩腳跟,跟著鐘表廠的精密需求同步成長。而孔雀也在跟沈陽金屬所合作,共同研發發條所需要的不銹鋼材料。十幾種不同的元素,不同配比,采用何種加熱或者退火的工藝,都會導致完全不同的結果。中國的精密手表制造,為中國高端機床和高端材料的發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養料。
這也正是孔雀表業對待供應鏈的態度:在品牌向更高空間拓展時,培育供應鏈體系就是鞏固競爭力。品牌制造商要掙更多的錢,才能反向哺育上游供應鏈。手表行業“供應鏈沙漠”的死結,才會逐漸打開。
更重要的是,在這里,中國制造悄悄地跟日本制造進行著殊死的較量。日本的機械機芯主要是西鐵城和精工,200多元的機芯,幾乎是市面上很多中國手表的標準配置。
日本機芯最大的問題,就是種類單一。由于缺乏足夠多的手表產業工人,日本西鐵城和精工的機芯都采用了高度的自動化設備制造。因此這兩種機芯都是標準化產品,而且很難變換型號。鐘表正在變成一個收斂的行業,用量變少,從而使得個性化非常重要。而個性化,一定要體現在機芯多樣化上。這就意味著投資巨大的產線,需要能夠加工出不同的機芯。這依靠自動化產線,是無法實現的。沒有熟練工人的自動化產線,一定是非常不靈活的。由于機芯品種有限所導致的機芯同質化,也必然導致了采用同樣機芯的品牌手表的同質化。這也正是中國手表品牌,一直難以拉開距離的重要原因。
翻盤的機會是存在的。在中國能夠制造機械機芯的,沒有幾家企業。而孔雀手表則保持了這種關鍵制造能力。它在做高端手表的同時,也堅持只做高端機芯。有了強大的制造能力和精銳的產業工人軍團,孔雀表業可以提供300多種不同的機芯選擇。這使得它可以正面跟種類單一的日本機芯進行競爭。
而在戰略上,孔雀也進行了精心的設計。它往往避開與國產普通品牌的競爭,堅持走高品質高端路線。開發一個基礎機芯需要2-3年和近千萬元的投入,但孔雀正在為機械手表廠提供多樣化選擇,踐行“一表一芯”的差異化路線。
而在未來,如果要向上打開價格的空間,一定需要建立一種生態體系。
這個行業投資很大,但是回報卻很漫長。最好的辦法就是,大家進行更加專業化的分工。一個龍頭機芯企業,可以帶動上百個高級作坊。而每個作坊,都有一個工匠大師,各司其職。每個高級作坊采用專用設備,以及高超的匠藝,哪怕只做一道工序,能夠做出精美的零部件。其實在瑞士,到處都是小作坊。這些小作坊充滿了工匠大師,才能造出無與倫比的精密零部件,最終成就了瑞士手表的品質。這同樣也是中國手表制造業需要走的道路。這是一種太陽中心,加上無數行星的“中心-衛星”結構。只有如此,才能克服供應鏈的沙漠,才能實現機芯的多樣化。有了高端機芯的支撐,就可以支持中國品牌手表,向上突破,刺進瑞士手表的陣營。
手表制造行業,代表著制造的精度。時間的計量,背后是最苛刻的機械結構和高性能的材料。它代表著人們對微雕空間的機械動力學的[敏感詞]水平。跳蚤是整個生物界的跳高冠軍,跳高與身體的比例,超過一切生物。而它的蛋白質結構所儲藏的壓縮能量比,令人驚訝。這正是發條盒里所需要的能量。一只手表,蘊藏著機械制造的全部秘密。
當人們在淡忘手表的時候,在鴨綠江邊的一個城市里,還有熱血企業家、鐘表大師和一批年輕的手表技師們,正在一絲不茍地與時間進行精密的對抗。每一個城市里,都會蘊藏著令人心跳的機械脈動。這也正是中國制造被隱藏的力量。時間滴答之中,信念的力量恒新恒久。
免責聲明:本文采摘自知識自動化,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金航標及行業觀點,只為轉載與分享,支持保護知識產權,轉載請注明原出處及作者,如有侵權請聯系我們刪除。
Copyright ? 深圳市金航標電子有限公司 版權所有 粵ICP備17113853號